《唐传奇“奇”在何处？》
2022年3月27日上午，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艺术学系与红楼梦研究所共同举办的“中国古典小说鉴赏”专题系列讲座之《唐传奇“奇”在何处》通过腾讯会议平台在线举行。主讲嘉宾为北京大学中文系长聘副教授李鹏飞先生，红楼梦研究所副所长石中琪担任学术主持。
讲座开场，李鹏飞老师首先强调唐传奇是唐代小说的一部分，唐代小说还包括志人小说、志怪小说以及笔记小说等类型，唐传奇并不能与唐代小说画等号；紧接着李老师对唐传奇与志怪这一组概念进行了辨析，指出所谓唐传奇，有的是六朝志怪与杂史杂传融合之后进一步发展而形成的，有的则是杂史杂传在摆脱史传叙事程式之后将某些特征予以充分发展而形成的。传奇在题材上的特点是“搜奇记逸”，在艺术上的特点是“叙述宛转，文辞华艳”（鲁迅语），而且具备了比较自觉的虚构意识。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传奇跟近现代意义上的小说这一文体十分接近。而志怪则被认为讲述故事时基本上只是“粗陈梗概”，不讲究文采与细节，也不会有意识地进行虚构。这是二者的大致区分，但面对一些具体作品时，有时则很难进行非此即彼的明确区分。
《中国小说史略》
李老师又引述了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莲塘居士《唐人说荟》例言所引洪迈语、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程毅中《唐代小说史》、李剑国《唐稗思考录》等著述中对唐代小说与唐传奇的有关评论，简要介绍了唐传奇的源流、性质、小说史地位、内容以及主题等问题，指出各家论述都注意到了唐传奇的“奇”这一特征，但唐传奇究竟“奇”在何处？这种“奇”又是如何形成的？各家都语焉不详。
接下来，李老师从唐传奇的五个重要类型中选出了一些代表作，通过具体的文本分析总结唐传奇之“奇”的特征所在。
第一类是豪侠类，诸如《贾人妻》《车中女子》《僧侠》《聂隐娘》《红线》等篇目。结合作品分析，李老师指出这一类唐传奇通常具有以下特点：一是主人公具有特殊的身份。豪侠类中的名篇，主人公常为女性，这在古代社会极不寻常。二是人物行踪神秘，来去无踪，身份不明。三是具有不凡的身手。四是通过普通人的视角进行描写，采用刻意为之的第三人称限知视角来叙事，强化神秘奇异的氛围
侯孝贤执导电影《刺客聂隐娘》电影剧照
取材自《聂隐娘》
第二类是梦幻类，李老师选择了《南柯太守传》《三梦记》《张生》《独孤遐叔》《陈季卿》《杜子春》《宫山僧》等作品来分析。他指出，《南柯太守传》《枕中记》所写的“南柯梦”“黄粱梦”成为唐传奇中最著名的两个梦，后世的小说、戏曲对此有很多的继承和发挥。不同作品对梦境的描写各具特点，《南柯太守传》通过主人公梦入蚁穴槐安国来表现人生如梦、人类渺小的哲理，《三梦记》则对梦境进行实体化描写，具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奇特效果。入幻类的故事如《杜子春》，则是通过描写人的幻觉来表现一种宗教思想，《宫山僧》则通过入幻来写恐怖惊悚意味的故事。这一类作品往往通过反常的现象、奇异的情节以及巧妙的构思来获得一种“奇趣”。
《南柯太守记》
第三类是纪实类，李老师分析了牛肃《纪闻》中的《仪光禅师》《裴伷先》《吴保安》等文本。这类纪实性的作品同样也具有传奇色彩，体现出现实性与传奇性的完美结合。像仪光禅师的故事是真实还是完全虚构的，我们已经无法明确断定，比如文中写到仪光为了拒绝堂妹求欢而挥刀自宫的极端举动就令人感到诧异，但在唐人笔记中，确有出家人为修行“自行去势”的记载，仪光的举动也未必不可信。但这个故事也有可能来源于佛经或受佛教故事启发，跟现实人物的生平结合在一起，从而塑造出一个完美的传奇性故事，因为有真实历史背景的烘托，这种传奇性也显得更加真实，真实的传奇反而更显其“奇”。
《裴伷先》
第四类是奇遇类，如《板桥三娘子》《柳毅传》《薛淙》《崔无隐》《萧至忠》《定婚店》《李卫公靖》等。在这一类作品中，凡人可以进入水府、异域、天宇、神境、冥府等异境时空，比如《薛淙》这篇短故事，通过一个病僧的回忆，讲述他年轻时在居延海的沙漠中遭遇天使追杀飞天夜叉的奇异故事，表现出唐人对奇闻异事的很深兴趣。《萧至忠》则写一个樵夫无意中闯入神仙生活的领域，目睹了一场山中动物请神灵设法阻止地方官员冬日打猎的集体请愿。《李卫公靖》讲的是初唐名将李靖打猎迷路，误入深山龙宫，被人请去行雨的经历。《订婚店》则说的是杜陵韦固早行遇到月下老人的著名故事，这些故事都表现出唐代作家奇崛的想象力，他们用丰富的细节把这些异境故事讲述得十分真实可信。正如程毅中先生所说的：“唐代小说的细节真实……有些故事明明是荒唐之言，悠谬之说，然而在作家的精心结构、刻意描摹之下，居然栩栩如生，引人入胜。例如对禽兽鬼怪赋予了人的心灵，把不可能发生的事写得如在眼前，把似曾相识的人物再现在离奇曲折的故事情节之中。”
《板桥三娘子》
第五类是鬼神精怪类，李老师选取了《任氏传》《杨叟》《东阳夜怪录》《杨祯》等篇目进行分析。这类作品多描写人与精怪的交往与恋爱，其中广泛使用了谐隐技巧，构思趋于精巧复杂。所谓的谐隐技巧，即在小说的故事情节、精怪与人的对话中暗藏谜语，暗示着精怪的原型，同时也双关着某一类人物的特点。这种小说的题材本身就很奇异，其写法则更为奇巧。
《任氏传》
两个小时的精彩讲授，李鹏飞老师结合多篇唐传奇作品，通过它们在人物塑造、情节构思、叙事手法等方面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特点，为大家展示了唐传奇究竟“奇”在何处。之后，李老师又与听课同学做了互动交流，耐心地解答了大家提出的相关问题，并有针对性地推荐了相关研究著作。
最后，主持人石中琪老师再次感谢李鹏飞先生的精彩讲座，同时也跟同学们强调，只有自己去认真阅读文本，用心品味，才能真正感受唐传奇营造的那个的绚丽瑰奇、诡谲神奇、怪诞离奇的“奇幻世界”，才能真正感受中国古典小说的独特魅力。
讲座开场，李鹏飞老师首先强调唐传奇是唐代小说的一部分，唐代小说还包括志人小说、志怪小说以及笔记小说等类型，唐传奇并不能与唐代小说画等号；紧接着李老师对唐传奇与志怪这一组概念进行了辨析，指出所谓唐传奇，有的是六朝志怪与杂史杂传融合之后进一步发展而形成的，有的则是杂史杂传在摆脱史传叙事程式之后将某些特征予以充分发展而形成的。传奇在题材上的特点是“搜奇记逸”，在艺术上的特点是“叙述宛转，文辞华艳”（鲁迅语），而且具备了比较自觉的虚构意识。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传奇跟近现代意义上的小说这一文体十分接近。而志怪则被认为讲述故事时基本上只是“粗陈梗概”，不讲究文采与细节，也不会有意识地进行虚构。这是二者的大致区分，但面对一些具体作品时，有时则很难进行非此即彼的明确区分。
《中国小说史略》
李老师又引述了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莲塘居士《唐人说荟》例言所引洪迈语、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程毅中《唐代小说史》、李剑国《唐稗思考录》等著述中对唐代小说与唐传奇的有关评论，简要介绍了唐传奇的源流、性质、小说史地位、内容以及主题等问题，指出各家论述都注意到了唐传奇的“奇”这一特征，但唐传奇究竟“奇”在何处？这种“奇”又是如何形成的？各家都语焉不详。
接下来，李老师从唐传奇的五个重要类型中选出了一些代表作，通过具体的文本分析总结唐传奇之“奇”的特征所在。
第一类是豪侠类，诸如《贾人妻》《车中女子》《僧侠》《聂隐娘》《红线》等篇目。结合作品分析，李老师指出这一类唐传奇通常具有以下特点：一是主人公具有特殊的身份。豪侠类中的名篇，主人公常为女性，这在古代社会极不寻常。二是人物行踪神秘，来去无踪，身份不明。三是具有不凡的身手。四是通过普通人的视角进行描写，采用刻意为之的第三人称限知视角来叙事，强化神秘奇异的氛围
侯孝贤执导电影《刺客聂隐娘》电影剧照
取材自《聂隐娘》